新时代“工匠精神”与名胜区青年手艺人职业发展研究｜李梦玫 谷雨宏 黄友斌

新时代“工匠精神”与名胜区青年手艺人职业发展研究

文字 | 李梦玫 谷雨宏 黄友斌

“工匠精神”近年来方兴未艾，青年手艺人是传承工匠精神的中流砥柱。本文选取部分名胜区青年手艺人代表，通过问卷调研、访谈形式，了解其工作与生活状况，及在大力弘扬“工匠精神”的环境下，将自身职业发展规划融入时代浪潮的理想与具体实践。

职业发展研究

2016年全国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这是“工匠精神”首次在国家层面中提出。随着中国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加之面临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内外局势新变化，大力弘扬工匠精神，厚植工匠文化，恪尽职业操守，崇尚精益求精，培育众多“中国工匠”，打造更多享誉世界的“中国品牌”，通过创新驱动中国经济增长，已成为新时代的共识。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努力培养造就更多大师、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习近平总书记在致首届大国工匠创新交流大会的贺信中强调，我国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要大力弘扬劳模精神、劳动精神、工匠精神，适应当今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需要，勤学苦练、深入钻研，勇于创新、敢为人先，不断提高技术技能水平，为推动高质量发展、实施制造强国战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贡献智慧和力量。在共同富裕示范区浙江，弘扬工匠精神社会氛围始终浓厚。早在2019年，杭州市便将每年9月26日设立为“工匠日”，这是全国首个经地方人大决定设立的“工匠日”。2021年杭州市劳模工匠文化公园正式开园，这是全国首个劳模工匠主题公园。“工匠精神”已完全注入“杭州制造”“杭州创造”的细节中，助推杭州在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中扬帆起航。

工匠精神，深深根植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人们耳熟能详的百工之祖鲁班，庖丁解牛，“名巧”马钧，活字印刷发明者毕昇，杭州的老字号王星记、都锦生，无不凝结着世代匠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历代对精益求精的态度和能力的呼唤。新时代的工匠精神，既是对传统工艺、匠心精神的呼唤和回归，也是在信息技术、“互联网＋”时代浪潮推动下，进一步提升传统与现代制造业水平，推动“中国制造2025”宏伟目标实现。

新时代的工匠精神，既有对传统匠心匠艺的继承发扬，也糅合中外工匠观念，融入了新时代元素，结合生产实践和岗位要求，大力弘扬执着专注、敬业奉献、推陈出新、精益求精为主要内容的“工匠精神”。通过综合相关文献、报告，新时代的大国“工匠精神”主要体现在：

对精益求精的匠心的重塑。工匠精神在于对器物一丝不苟的创造和对行业标准规范矢志不渝地坚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对产品质量工艺道序以及自身水平近乎严苛的要求。

对开拓创新的孜孜追求。延续传统技艺的生命除了质量上的出类拔萃外，也在于与时俱进，迎合大众需求。对工匠群体来说，需要不断研究跟进大众审美潮流，在内在质量提升同时不忽视外部的包装宣传，在实用性、公共需求上不断改进。

艺、利兼容，携手并进。在西方传统视角下，工匠制作产品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某种物质性报酬，而是为了追求作品自身的完美。追求物质利益和技艺精进是一种零和博弈的关系。一方面在东方和西方，手工艺匠人社会地位不高，往往以小圈子、行会形式存在，并且在技艺传承上多以家族传承为主，封闭性、排他性较强。而在自由市场环境下，原有的隔阂、壁垒逐渐打破消融，信息化和便捷的交通条件也不容许闭门造车的存在，精致贴合大众的大师级作品广受市场青睐，在利、艺之间取得平衡，贴近市场，提高技艺成为广大手艺人的共识。

与新技术与产业升级的结合。在制造业迭代升级的背景下，信息技术、自动化生产逐步取代手工生产。作为手艺人，机器生产可以提升效率，减少人工投入。同时互联网技术的日新月异，扩充产品的传播及销售渠道。但这一行业的特殊性也决定了经验、感觉在生产制作中无法替代的地位。手艺人既要提升效率，也要防止产品千篇一律，陷入同质竞争。

本文研究目的是以从事传统手工艺的青年手艺人为切入点，探讨这一群体的职业规划，发展思路。传统手工艺包含有陶、瓷、漆器、玻璃、首饰、雕塑工艺（木、金、石、等）、金属工艺、抽纱刺绣、纺织纤维、民画、皮雕、纸工、扇艺、民间工艺品、古典家具、珠宝玉石等，受限于地域及产业导向，景区主要以从事陶、瓷以及民间工艺品为主，其他工艺则零散分布。相关关注点主要有：

青年手艺人的初心和使命。青年手艺人踏入这一行业，有家族、世代从业的继承，也与自身兴趣爱好，学习、工作经历相关。通过调研，了解青年人踏足这一行业的动机与初心，以及他们自身对希望达到何种高度的期许。

青年手艺人的职业与生活现状。手艺的行业特征决定了从业者需要长期积淀且在前期付出与回报并不对等，加之生活等各方面成本的刚性增长，这对青年群体的生活与工作无形中造成压力。部分手艺人选择体制内行业以减轻生活负担，在相对稳定的状态进行研究开发，而更多的则采用个体或者抱团取暖方式，面临较大的生活与竞争压力，期待更为宽广的展现平台。

青年手艺人在“工匠精神”提出下的职业规划。自“中国工匠”概念提出后，地方上相继出台对“工匠”以及传统手工艺的扶持奖励措施，加上“最多跑一次”改革的推进，申请的手续更加便捷，甚至足不出户即可办理，完成的周期也大大缩短。加上对技能人才的各类补贴，以及通过各类大师工作室建设，营造师徒结对传帮带的技艺传承氛围，使青年手艺人能更加心无旁骛地钻研提升技艺。

青年手艺人的呼声和期待。在访谈调查中，课题组也会倾听青年手艺人群体在事业发展中遇到的瓶颈和上升中受到的阻力以及对未来政策调整方向力度的建议，了解相关扶持、补助政策的落地程度以及手艺人群体对政策的关注度。

调查分析

围绕在景区工作创业的青年手艺人，包括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工作室团队成员，以及高职院校教师和学生等等，力图从多方面多角度展现这一群体风貌。本次调研收回有效问卷43份，开展调研访谈7次，以下为部分数据反馈：

（1）45%的青年传统文化手艺人因为兴趣使然从事传统手艺，35%的青年由于专业相关从业，12%选择受到家庭影响。其中90%以上从业者具有专科及以上学历，从抽样访谈中得知不乏研究生学历以及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等国内知名艺术类院校的毕业生。

（2）90%以上的调查青年在“选择杭州从事手艺工作的原因”这道问题上选择了包括在杭州读书所以留杭、杭州有发展传统手艺的良好政策和氛围、有团队成员一起在杭州打拼这几个选项。一方面，较大城市可以获得较多的曝光度，包括自媒体宣传、展会展示等，另一方面杭州较多的产业园孵化园也可以增加抱团取暖、同行交流的机会，包括与国际同行沟通交流的机会。

（3）在对所从事的这项传统目前保护发展的情况这一问题，80%选择了“社会比较关注，有一定的传统手艺人进行保护传承的工作”，20%选择了“社会关注度低，面临失传”。青年手艺人也谈到，光靠政策扶持，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行业的可持续发展需要自身技艺水平的精进，不断研判市场与公众需求，贴合大众与普通消费者。

（4）95%以上的青年表示在进行传统手艺实践过程中的优势是保持一颗对于传统手艺保护的热忱之心，同时也表明目前面临最大的困境是经济上会面临一定的瓶颈，国家对于青年手艺人的政策还相对不多，同时许多青年表示公众对于传统手艺和工匠的认识和误区较多，传播上存在误导性。

（5）在访谈中关于如何理解大国工匠精神和传统手艺，以及发扬工匠精神问题上，青年们结合自身从事的不同的手艺类别项目，根据实践经验表达了朴实而又包含对传统手艺事业热爱的真挚回答，并提出了一些建议和期盼。

结合问卷数据和访谈内容整理，我们了解到：

（1）在名胜区工作的青年手艺人对于所从事的传统手艺的选择与自身兴趣、专业学习有较大联系。也正是由于经过系统的、长期的专业学习，他们对所从事的行业黏合度高，对行业现状、前景有丰富的认识，乐于接受社会上新事物、新理念，在思路上勇于创新。

（2）公众对于“工匠”“传统手艺”的认知还处于发展阶段，对于职业教育、高职教育存在认知隔阂，体制内单位还有评职称、晋升上的压力，需要加强全社会对于工匠精神传承的关注和重视程度。

（3）青年手艺人实践发展由于社会实际情况面临一定的瓶颈，包括生存现状、公众认知的差异带来的误区、国家政策扶持方面，对扩大知名度思路不宽，方法不多，现代技术掌握有限等。

我们提倡工匠精神的初心为何，“工匠”这一词意味深远，工匠精神不仅表现为注重细节、精雕细琢、追求完美，而且包括与时俱进、敢于创新。在我国，工匠精神博大精深，创造了世界文明史上的众多奇迹。可以说，工匠精神是中华民族发展壮大的重要精神动力之一。

而在现代高速发展的社会，城市化的极速发展挤压了生存空间，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各类群体心理负担和生理不适，尤其对于青年这一类群体，由于生存现状、认知观念的差异，可能会存在急功近利的心理。但也有不少青年从业者对传统手艺从一时的喜欢变成长久的热爱而坚守在一线，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工匠精神的践行和传承。综合课题研究人群的数据反馈和访谈的内容，结合杭州对于青年传统手艺人发展的政策和环境研究，针对景区青年手艺人传承和发展大国工匠精神的几点思考：

杭州文化中自古就有工匠精神基因。从距今5000年的良渚文化、北宋年间杭州书肆刻工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技术，到近现代杭州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工艺与民间艺术之都”，杭州拥有深厚的传统手艺历史文化底蕴。手工艺者在创作中会不自觉地受到地域因素的影响，从而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手工艺文化，自然而然也会衍生具有地域性特征的工匠精神，而这将作为手工艺者传承发展的内核，给予手艺人支撑和力量。因此，我们需要共同深入挖掘本土资源，将杭州特色保留传承发展。2018年，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省经济和信息化厅联合发布的第一批浙江省传统工艺振兴目录中，杭州就有24项传统工艺入选。这些入选的工艺种类繁多，包括纺染织绣类、服饰制作类、编织扎制类、雕刻塑造类、金属加工类、陶瓷烧造类、文房制作类、印刷装裱类、器具制作类、茶叶加工类、酒量酿造类，共计11类。这也给许多考虑步入手艺行业的青年人，以及正在发展中的青年手艺人一些提示和思考，无论从手艺门类的选择还是从事学习的过程，都可以着眼杭州本土特色，牢牢把握这些丰富的手艺资源，融入更多地域元素，进行创新发展，使工匠精神与杭州人文深度融合，丰富杭州独特韵味别样精彩的城市内涵。

浙江省近年来积极响应时代号召，每年评选数百位“浙江工匠”作为行业楷模。尤其是从2023年开始，40周岁及以下入选者不少于50%。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对青年人才的侧重培养，传统手工艺行业，许多都已纳入职业工种，所以青年人才应该根据自身发展方向，也要不断取得职业技能等级认定。

从杭州来看，自2016年7月首届“杭州工匠”认定工作正式启动至今已延续7届，截至今年，已经认定了240名杭州工匠，尊重匠心的浓厚社会氛围。在传统工艺美术板块，全行业现有国家级大师9名（包含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3名）、省级大师64名、市级大师85名。同时今年将着力培养一批技能精湛、素质优良的“名城工匠”，更好服务我市奋力打造世界一流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努力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城市范例等工作，通过搭建高技能人才研修平台，在全市推行技能大师带徒制度，建立高技能人才绝技绝活代际传承的机制。在现有杭州市技能大师工作室建设的基础上，每年新建杭州市技能大师工作室25家左右。工匠评选原则上也不断与时俱进，坚持“高质量、宽容量、正能量、精数量、有力量”的五大原则，要求工匠们不仅要有精湛技艺，而且还要有好的情操和品行，打破过去在人们印象里，工匠就是在制造行业技术方面精益求精的工人这一观念。

从名胜区来看，目前已完成了从国家到区的四级非遗体系与四级大师工作室机制，配备场地与工作经费，给青年手艺人提供了梯次发展平台和展示宣传窗口。不难发现良好的社会文化生态氛围是弘扬和培育工匠精神的重要因素。在调研访谈过程中，很多青年手艺人也提到社会对于传统手艺以及工匠的价值认同还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在全社会提倡尊重劳动技能、鼓励创新创造，从大国工匠与大师称号的推荐、评审、认定、激励等各个环节宣传工匠精神，让工匠精神成为青年手艺人的主流意识。

青年手工艺人有对传统手工艺传承的热忱与对提升技艺的追求，但由于受到实际因素的影响：例如杭州较高的生活成本、创业场地的制约，以及如何通过技艺实现盈利生存等问题，面临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政策倾斜扶持鼓励传统手艺传承也成为青年传统手艺人的现阶段主要诉求之一。因此亟待完善手工艺文化保护，青年手艺人发展的良性机制，需要多方协同努力：

整合名胜区力量和资源，加大扶持传统手工艺产业力度，通过贷款贴息、项目补贴、补充资本金等方式，支持传统手工艺产业基地建设、新产品新技术研发以及手工艺产品的贸易等。针对青年手艺人，更应简化申请和审批流程，让他们有更多机会享受政策的福利。推进以技能大师为带头人，带高徒、传绝技，开展技能传帮带和企业技能人才评价工作，推广运用企业新型学徒制，把技能大师工作室建设成为高技能人才的培养基地。

联合一批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老字号企业，汇聚了一大批知名工艺美术大师，有利于将优秀工匠基因延续放大，例如：深化手工艺大师工作室建设，发挥传帮带作用；建立交流平台，成立手工艺交流联盟等。社会团体和组织应为青年手艺人和手艺大师之间架起一道更加便利的沟通桥梁，让青年手艺人有机会和平台去学习和实践，积累丰富经验，更好地在市场竞争中保持初心，走出一条适合自身的手艺发展之路。强化师徒结对，以老带新的机制。例如2023年12月4日举办的杭州市“工艺与民间艺术薪火传承计划——第三轮工艺美术大师带徒学艺”项目。2023年是第三轮大师带徒项目“长期带徒”和“社会传承”两大板块全面推进、再上台阶的一年。5名长期徒弟中已产生中级工艺美术师1名、助理工艺美术师4名，杭州市和新昌县非遗传承人各1名，上城工匠1名，杭州市高层次人才1名，一级和二级技师各1名，并获得工艺美术类金奖9个、银奖8个、铜奖13个、优秀奖3个，带徒成果逐步显现。

青年手艺人应从自身需求出发，提出建立相关保护传统手艺和有利青年手艺人发展的机制的要求和想法，促使政府政策的颁布和立法的实施能够更好地“接地气”，推动机制的良性运行，注重技术认定、新闻媒体报道、个人专著与公开发布刊物、技术创新等，跟进政府的主导发展产业，从浙江工匠、浙江青年工匠的认定范围出发，勇于竞争，通过对标评审要求来提升个人能力，贡献社会价值。

脱离传统的发展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而不能创新，则终会走上故步自封甚至僵化，青年手艺人更应该结合时代发展主流，大胆探索，以创新传承传统。2021年杭州国际当代陶艺双年展上多家青年陶艺工作室的主题展示给很多青年手艺人上了崭新的一课。这些陶艺工作室从高大上的非遗传承类、年轻的设计师品牌类到独立的个人艺术工作室类，他们拥有各自独特的生长态势，从独立的个人工作室到颇具规模的小型陶瓷及相关制品的设计公司，年轻的手工艺人在实际的市场竞争中不断寻找自己合适的方向、在当代社会语境下手工艺所面临的生存问题方面尝试自己的解答方式，在继承传统工艺的基础上，融合了年轻人的审美与价值观，研创具有时代感的产品，让传统手艺呈现出多元化、多样化的发展态势。

匠人不难，匠心不易，工匠精神是优秀工匠对技艺的精益求精、产品的精雕细琢、顾客的高度负责的精神。中国的工匠精神源远流长，代代相传。而中国传统手工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体现民族文化身份的物质载体，更蕴涵了极其珍贵的工匠精神，是一个国家优秀文化传统的标志之一。

聚焦在杭，在名胜区工作的青年传统手艺人，对于了解这一群体的生存发展情况，感受他们身上对于工匠精神的解读和传承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为杭州青年传统文化手艺人这一群体的未来发展提供了实践思考，助力杭州传统手艺事业的兴盛繁荣。通过研究和分析能够进一步提升社会对于传统手艺文化的重视，让青年手艺人在更加广阔的平台，怀揣着一颗珍贵的匠心，在实现中国梦的道路上传承中华传统手艺，弘扬大国工匠精神。

//作者简介：

李梦玫，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行政服务中心社会工作师；谷雨宏，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综合事务保障中心文博馆员；黄友斌，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工艺美术师，杭州市工艺美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