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边的书法泰斗——马一浮｜柴淼远

马一浮（1883—1967），浙江绍兴上虞人。幼名福田，后改为马浮，字一浮，号湛翁。晚年自号蠲叟、蠲戏老人。马一浮是中国近代文化史上，集儒学、佛学、文学、西学于一身的文化巨人，当代儒学大师，也是一位爱国主义诗人与书法家，被沙孟海誉为近世少有的通才。马一浮德高望重，新中国成立前，他不慕荣利，一心治学；新中国成立后，他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深受党与人民政府的敬重，曾任全国政协委员、省政协常委、省人民代表、省文史馆首任馆长。

马一浮的书法凝练高雅，造诣极深，钟鼎、篆、隶、章草、真书、行、草各书体，无一不精。他的字功力深厚，优雅峻拔，章法有致，随意自得，平和舒展，用墨浓淡相宜。草行相杂，但毫无媚俗之气和造作之态，被公认为中国书法界的泰斗。岁月荏苒，时境变迁，马老的书法成就仍在西湖边闪耀着光辉，具有极大的历史文化价值。

马一浮在西湖边曾涉足的重要遗迹，最早可以追溯到他1906年寄居杭州外西湖广化寺，此时他的治学重心也回归国学。他广阅文澜阁四库全书，并致力于训诂考据之学。

民国元年（1912），蔡元培任教育总长，马一浮受聘任秘书长。到职未及三周，厌烦官场应酬，反对部议废经，便辞官而去。回杭后居宝柱观巷。数年间，马一浮杜门谢客，钻研国学。博综百家，精研老庄，著有《老子注》，并代汤寿潜编定《舜水遗书》付梓。

1917年，先生移居延定巷，钻研佛学。常与挚友李叔同（后来的弘一法师）谈佛学，并赠给《灵峰毗尼事义集要》和《宝华传戒正范》等佛学著作。李叔同受先生影响，决心皈依三宝，次年在虎跑寺披剃出家，最终成为一代高僧。

几年来，马一浮优游名山，息影林泉，吟诗作书，修撰碑铭。结识方外高僧了悟法师、慧明法师、肇安法师、楚泉法师、智慧法师、月霞法师等。释了悟，杭州虎跑定慧寺住持，继承师祖遗愿，尽力化募资财，于虎跑泉之东南作亭，亭壁摹刻五百罗汉像，1925年刻成，请马一浮作《虎跑定慧寺五百应真造像石刻后记》，叙建亭造像之始末，亦刻于亭。两年后（1927），马一浮有《虎跑寺僧以东坡旧题滴翠轩额名其崖，乞为书之，因缀一绝》诗，并应了悟之请题虎跑泉上之崖曰“滴翠崖”。

1950年，马一浮由钱王祠附近的玄亭（由马一浮妻侄汤彦森营筑）搬至西湖苏堤蒋庄，并在此居住16年之久。蒋庄原为无锡人廉惠卿的别墅，名小万柳堂，后归南京人蒋苏庵，易名为兰陔别墅，俗称蒋庄。整座庄园临小南湖而筑，前堂后园，主体建筑风格中西合璧，别具特色，以“两面长堤三面柳，一园山色一园湖”为造园理念，是浙派园林的典范之作。蒋庄主楼现辟为马一浮纪念馆。

马一浮先生书“物毕同毕异，易无思无为”碑于2013年发现于蒋庄竹园，现收藏于马一浮纪念馆。碑刻长75厘米，宽36厘米，字径11厘米，题款字径4厘米。石碑左下角已缺损，“蠲戏”下方字体亦已残损。所刻文字上句“物毕同毕异”出自《庄子·天下篇》：“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下句“易无思无为”出自《易传·系辞上》：“《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碑文反映了先生对事物变化的哲学思考。

“梅影坡”题刻位于花港观鱼公园，牡丹园内梅影坡西侧太湖石。此处生一株大梅树，树干虬曲苍劲，月夜之时，树影落于地上，自成梅影。马一浮赏景时，将这个平台命名为“梅影坡”，取宋代诗人林和靖《山园小梅》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竖碑时，先生已去世多年，花港公园的管理者寻他生前的墨宝，集“梅影坡”三字作为石碑的题词。

1942年，弘一圆寂，马一浮先作《哀弘一法师》，又作《有人传示弘一法师吉祥相，因题其后》《题弘一法师本行记》《童子李芳远写寄音公临灭二偈征题，因约偈中语应之，兼呈音公灵位》。次年，又应印西之请，作《弘一律主衣钵塔记并铭》。“1953年初，丰子恺、钱君匋、章锡琛、叶圣陶等人发起在虎跑寺后修建弘一法师舍利塔，堵申甫负责向马一浮索取题字。那年春天某日下午，堵申甫来到面临小南湖的蒋庄马一浮住处。马一浮知道堵申甫的来意后，从书柜中拿出黄表纸摊开在桌上，当场写了‘弘一大师之塔’六个篆字。接着，两位老友促膝长谈。太阳西斜，堵申甫把墨迹已干的黄表纸卷起来要离开时，马一浮站在旁边深情地说：‘申甫，今日你为弘一事而来，我要送你下去。’真是好大的面子，即使总理或省长来访，马一浮也从不送客下楼。马一浮陪堵申甫绕过庭前巨大的广玉兰树，走过定香桥，一直到苏堤边。”

1954年1月10日，杭州虎跑寺内建弘一法师塔落成，马一浮亲自参加落成典礼，并在塔前合影留念。作《虎跑寻弘一律主塔和苏盦》《虎跑弘一律主塔成，子恺约往观礼，是日寒雨，至者甚众。苏盦有诗，予亦继作，兼示子恺》。1962年，为《弘一大师遗墨》题签。1965年，作《题〈弘一大师全集〉》。对友人去世后这样多次悼念题咏，是仅见的。

在灵隐寺，马一浮先生曾与方外知交肇安法师聚谈。肇安法师（1872—1932）为近代高僧。俗姓杨，名传煦，四川犍为人。17岁在峨眉山九老洞出家，出川后遍访名师大德，后在杭州西湖附近各寺院潜修，主持过香积寺、地藏庵、余杭茶亭庵等。自1921年至肇安法师圆寂的十年间，在马一浮先生诗集中，存有《灵隐偕肇法师共话用见和韵二首》等多达58首与肇安唱和诗。

1949年7月，灵隐寺的大雄宝殿因年久失修而倒塌，殿内三尊泥塑大佛也被毁。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浙江省政府成立了杭州市灵隐寺大雄宝殿修复委员会，拨专款对大殿进行修复，两年后竣工。马一浮先生应请为大殿撰书长联：

“古德此安禅，似岳镇西湖，看庭前树老，陌上花新，衲僧莫道闲机境。

林神常奉足，喜法流东土，任师子嚬呻，象王蹴踏，游人只认好溪山。”

大意为：灵隐寺自古以来大德接踵、高僧辈出、名声显赫，同时法脉薪火相传，后继有人，这里的僧人只做本分事，续佛慧命，依教奉行，光大宗门。灵隐寺得到这么多护法神的护法，大乘佛法在灵隐得到发扬光大。提醒游人在游览好山好水之余，领略灵隐道场的奥妙。

马一浮晚年也爱听京剧。“眼睛不好以后，为了看戏在我（妻侄汤彦森）皮市巷的家里两次住了两个礼拜。每天晚上票都给他订好了。三轮车在外面等着。看了回来以后兴高采烈的。在菜市桥的人民大剧院”。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也与汤彦森关系紧密，常来拜访。盖叫天（1888—1971），原名张英杰，号燕南。河北保定人，杰出的京剧表演艺术家。以武戏闻名天下，被誉为“江南活武松”，开创独具特色的盖派艺术。现盖叫天故居位于西湖景区赵公堤5号，白墙青瓦，为典型的江南民居建筑风格，盖叫天一生大多数时间生活在此。故居名为“燕南寄庐”，马一浮题。

盖老曾在晚年口述自己与马老的交往。马一浮先生请喝绍兴老酒“善酿”，“这是上好的陈酒。我不会喝酒，马老先生也不会喝，倒是上海的电影明星（指秦怡、上官云珠等同志）喝了。我在路上就想了：马老先生给我出了好题目，叫‘绍兴好酒不掺水’”。

50年代，盖叫天还曾自营生扩曰“慕侠亭”，马一浮先生为撰并书联：“每遇高歌思壮士；常留宰树对西山。”1986年，浙江省人民政府重修了西子湖畔丁家山的盖叫天墓，移葬骨灰于此。

柴淼远，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花港管理处助理馆员